四季奶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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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书欣知道，只要自己愿意就没有捅不出的娄子。
在她往自家书桌前的红木座椅上涂了一圈又一圈强力胶后，大小姐如愿以偿地气走了本学期第五名家庭教师。
虞爸爸撸起袖子，伸长了胳膊就要够手边那支“揍人专属”的长笛，却只见虞书欣的小脸上啪嗒啪嗒落了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哭得通红，五官拼了命地往一块凑，愣是挤出了几分情真意切出来。
“爸爸你要教训我了吗？我不是你最爱的囡囡了吗？”
她一边挤眉弄眼，一边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凑到自家老父亲面前，拽着衣服下摆就开始嚎。
虞爸爸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眼珠子瞪得快脱离脸盘，血压攀升的速度让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去大雷音寺拜佛登仙了。
是亲生的。是亲生的。他在心里默念着。
仿佛是察觉到了自家父亲那短暂的犹疑，虞书欣哭得更凶了，整个嘴巴咧成一个倒过来的“凹”字，心灰意冷地说着“我要出家”这种鬼都不信的话。
到底还是自己捧在心上的鱼头小宝贝，虞爸爸摇了摇头，悬空的手十分自然地搭在了那人毛茸茸的头顶上，缓和着语气安慰道。
“好了不哭了，爸爸不教训你了……”
整句话的尾音还没完全结束，自己慈爱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浮现在脸上，就被猛地站直身子的虞书欣吓得一只脚踏进了地府大门。
“嘿嘿，我就知道爸爸最好了。”
……
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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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了，我装的。虞书欣知道这招永远有效。
真的不能怪我们鱼头欣欣恶作剧，是几个老师教得实在是太差了。
听说还是全国级名师呢，之前还给嘉兴路东北大米集团的三女儿孙芮补过课。
怪不得说个解题步骤跟讲相声似的，讲得还没孙老三好呢，太差了。
学校马上要分文理了，虞大小姐还对自己的发展方向十分茫然。
嘉兴路的孙老三要往非物质文化遗产相声方向发展，以她的天赋感觉能成为一代宗师。
邻居家的喻言，听说决定去百京武校拜师学艺，不将那震撼宇宙的二踢脚技艺学到誓不罢休。
嗯，她一定可以的。
虞书欣就这么坐在奶茶店，脑子里有一茬没一茬的想着。
她把脑袋缩在大大的校服外套领子里，脸皱巴得像是没揉平整的老面团子。
唉，难道我鱼头星星就只能去宛平南路那家老店里学做鱼子酱和片皮鸭了吗。
想到这里，虞书欣脸上又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就连看向窗外的眼神都苍茫了几分。
午休结束的铃声从校园广播里溜了出来，绵绵的音乐声反而让大家更疲倦了。
她站起身，理了理校服外套，拿起还剩一半的奶茶，嘬着吸管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推开店门的时候，一个身形踉跄了两步，歪七扭八地往店里冲。
擦肩而过的时候，自己手里的奶茶跟对方胳膊上挂着的中古包就这么亲密接触了。
落地的时候在自己脚边绽放开来，把空气晕出一阵甜腻。
好事难成双，祸事不单行。
虞书欣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倒霉了，以至于看着那杯寿终正寝的奶茶就想落下泪来。
她的脸色一定很像苦瓜，连皱起来的纹路也跟苦瓜一模一样。
“同学你……你还好吗……”
软趴趴的语气钻进耳朵，这才让虞书欣从悲伤和缅怀中清醒过来。
好什么好！能好吗？！
她用一秒时间切换成了臭脸模式，决心给这个冒失鬼一个无比冷酷的眼刀。
今天就要让你知道我黄浦江二世祖的厉害！
“实在不好意思，我重新给你买一杯吧……”
……
虞书欣发誓自己是因为生气才一直瞪着人家的。
绝对不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
……
这个眼妆是怎么画得如此摄人心魄的？！
|02|
午休结束的铃声第三次响起时，虞书欣还是没有任何动作，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脸色十分复杂。
抱歉，也不是抱歉。
为难，也不是为难。
匆忙，也不是匆忙。
就很复杂，非常复杂。
对方似乎很赶时间，只丢下一句“稍等一下”便匆匆往收银台走，不一会拿了两杯饮料过来。
虞书欣晃了晃神，见那人唇一张一合的，嘴角晕出来的口红勾勒出了一个完美的轮廓。
“对不起，我今天稍微有点急，不小心撞翻了你的奶茶……”
“这杯四季奶青加波霸加冰淇淋，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再赔给你一杯！”
她看见那人十分着急地将奶茶塞到自己手里，张了张嘴想说没事，却在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卡了壳，于是十分尴尬地眨了眨左眼皮。
看上去就是一个十分诡异的wink。
完了。她一定觉得我在碰瓷呜呜呜。〒▽〒
虞书欣刚要解释那个诡异的wink，就看见对方伸出一个指头往艺体楼的方向指了指，说话的语气里是满满的保证。
“我就在艺体中心的舞蹈教室，你过去随时能找到我的！”
“我叫孔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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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虞书欣踩着点回到教室的时候，她依然对自己那个wink十分懊恼。
她对天发誓自己绝对不是因为对方太好看了所以在暗送秋波。
她只是眼皮在抽搐。
吧嗒吧嗒得抽搐。
虞书欣叹了口气，垂下眼时瞧见了那杯四季奶青。
她又想起对方“加波霸加冰淇淋相当完美”时候那夹杂了一丢丢骄傲的臭屁表情。
像一只嘴巴撅到天上的粉红小猪。
下一秒，她就拆开吸管，弓着背偷偷摸摸吸了一口。
呃咦！
这怎么是全糖啊？！
被齁到的虞大小姐捂着嘴咽了下去，脑海里又回想起那人的脸庞。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然后鬼鬼祟祟地转过身。
“赵小棠！你之前学过两节民舞对不对？”
“怎么地？”
虞书欣随便嚼了两下嘴里的波霸，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让赵小棠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艺体中心，你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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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雪儿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到家了。
今天是自己来这边当舞蹈助教的第一天，先是打底裤忘了带，然后把钥匙落在了中午吃饭的火锅店，赶来学校的时候嘴巴痒痒，买奶茶的时候又撞到了别人……
难道最近金牛座犯小人儿吗。
胡思乱想地她成功打了个晃儿，孔雪儿连忙稳了稳身子，一屁股坐在舞室的地板上，对着大大的镜子耸拉着脑袋。
柔顺的长发被汗水沾湿贴在脸上，她拿过那杯四季奶青，心不在焉地咬着吸管，满脑子都是那人委屈巴巴的样子。
平时深受自己喜爱的完美搭配也少了点味道，孔雪儿鼓着腮帮子，把饮料含在嘴里，一小口一小口往下咽，以此来减少自己摄入糖分的负罪感。
舞室的门是非常老旧的木门，稍微移动便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被推开的时候，孔雪儿嘴里的四季奶青还剩下最后一小口。
她看见那张几十分钟前皱成一团的脸，此刻换上了一副鬼灵精怪的模样，跟镜子里的自己四目相对。
……
是……来算账的吗……？
孔雪儿决定按兵不动，紧接着她看见对方身后又钻出来一个人，头发竖得老高，顶着一张‘莫挨老子’的臭拽脸，实实在在地打了个哆嗦。
居然还带了帮手来算账吗！
我赔你十杯奶茶还不行吗！〒▽〒
二十多年做人的经验告诉孔雪儿，别人很刚的时候自己一定要稳住。
于是她端庄地，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像一尊被泥塑了的菩萨，只有瞳孔飞速地移动着。
怎么办……
要报警吗？
手机在旁边的包里……
报警电话是110。
在对方眼皮底下拿到手机并成功报警的概率为0。
这人感觉不是什么善茬……
孔雪儿心里已经想了百八十种事态发展的可能性，她觉得自己很可能在担任助教的第一天便英勇就义了。
她想着想着，以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势站了起来，转身对上了站在门边的两人。
“孔雪儿？”
虞书欣朝她笑了一下，抬起左手晃了晃。
手里是那杯已经喝完了的四季奶青。
“我可以请你喝杯奶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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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意了。
孔雪儿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这么想到。
你敢相信吗？事情居然是这么发展的呢。
“哇呜，所以雪儿你是来这边做助教的呀！也太厉害了吧！”
她看着虞书欣嘬了一大口奶茶后发出夸张的感叹，有些不知所措地嗯了一声。
孔雪儿的手搭在腿上，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破洞牛仔裤的线头，有些懊恼地躲开那人的视线。
明明是自己不小心撞了人家，还把人家想成来寻仇的坏蛋，现在还喝着人家请客的奶茶……
孔雪儿啊孔雪儿，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得好好道歉才行。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抬头的一瞬间碰上虞书欣目光。
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探出了身子，整张脸就在离自己十公分的地方，戴着隐形眼镜的瞳孔是明亮的琥珀色，里面还映着自己红着脸的倒影。
“我……”
虞书欣眨了眨眼，冲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啊？雪儿你说什么？”
孔雪儿觉得自己在发烫。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也掐回了自己飞到天边的意识，嘴里嘟嘟囔囔地说，
“你的奶茶……对不起……”
“哎呀！不会不会！”
虞书欣义正言辞的说道，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再快一点就要变成螺旋桨起飞了。
“完全没有关系的！”
她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手舞足蹈地笔划着。
“雪儿，其实我刚刚在门口偷偷看了一会儿，你跳舞实在是太棒啦……”
“其实我呢，最近一直在烦恼分科的事情，我文化课一般般，偏科也只能拆东墙补西墙……”
“家里换了五个补习老师都不愿意教我了呜呜呜……”
虞书欣说着说着，又撇着嘴挤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声情并茂的样子像极了舞台剧《小白菜》里的主人公。
没人疼没人爱，我是地里的小白菜……
旁边的赵小棠翻了个欲与天公势必高的白眼，在心里说姐姐我差点就信了。
孔雪儿却信以为真，只觉得这位学妹在人生重要的分岔岭上遇到了烦恼。
她直了直身子，眉目间透露着知心大姐姐般的关怀，掌心无意识地覆上了那人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
“不要担心，你一定会找到自己喜欢并且擅长的事情的！”
关心则乱的人往往顾不上其他，所有心思一股脑儿都往对方身上挂。
自然忽视了虞大小姐嘴角露出的，计划通般的狡黠笑容。
“真的吗！雪儿真的这么认为吗？！”
“我其实都想放弃自己了呜呜呜……”
“但是今天看到雪儿跳舞，我突然觉得我的人生中燃起了那一点微弱的希望……”
虞书欣装腔作势地吸了吸鼻子，双手紧紧握住了对方小小的手掌，贴在自己肉嘟嘟的脸颊旁边。
“所以啊……”她抹了抹眼角，抽抽噎噎又满怀希冀地开口。
“雪儿能不能教我跳舞，说不定我能在艺术生这方面大放异彩呢！”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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